萧遥

一只刀子精,脑洞贼大,原创人物巨多
本号主md聂瑶,副md各种亲友情向

半退圈状态

【仙督】章二十一 · 还故乡(十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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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地图的开篇需要无聊的过渡。

注:虞昀13岁,温映12岁,都是小朋友。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正文开始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【岐山】

太初宫无妄殿,乃学子课下休憩之所,全天开放,无论学子熬夜到多晚,也给他留一盏明灯配热茶。而白日时分,更有不少学子在此寻个公用软塌,不是三两聚头闲谈研讨,就是独自一人休息养神,若能聚起很多人围观,那肯定是在做游戏了。

太初宫学子最常玩的是一种特制的积木,木块上刻着不同的灵纹,游戏者将这种积木按技巧摆放堆叠起来,只有灵纹整体相通才立得住。这其实是一种很形象的阵法推演,外人看着幼稚简单,阵修上手才知其复杂。这积木又不限人数,一人能独自堆,两人好竞技,一群人一起讨论着搭也可以,算是太初宫最受欢迎的小游戏。

这种积木在无妄殿存有十几套,清一色的棕木底白灵纹,朴实无华。只温九姑娘独家那一套与众不同,根据灵纹种类涂了不同的颜色,摆起来就是一片色彩斑斓——幼稚得格格不入。

现在就有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积木叠放在桌上,高逾两尺,几乎与坐直的温九姑娘头顶齐平。温映和积木比高比不过,索性摆烂后瘫,有些无聊地歪坐着,偏头看去——绕开高耸惊人的积木,就能看到虞昀十分严肃的低垂眉眼,在这寒意微微的深秋里,他额上却有点点的汗,双眉之间蹙着结,显然在很苦恼地认真思考。

这积木其实就像简易版的神境手谈。温映每旬就要和姜宛音来一次顶级对弈,屡战屡败,输到手熟,于此间早是行家,回到无妄殿和同窗比赛搭积木时,就轮到她大杀四方了。还有人笑称,温九姑娘这太初宫案首的位置,根本就是搭积木搭出来的。

神境手谈是太初宫的政治任务,哪怕大家输到丧气,也要强行屡败屡战。可无妄殿里和九姑娘比赛搭积木可没得强制,同窗们大多宁可菜鸡互啄,也不爱向她找虐。温映兀自守着她色彩斑斓的积木独孤求败,还好有发小虞昀会斗志昂扬地陪她玩……

温映托脸道:“阿昀。”

隔着一摞高耸过头的积木,虞昀对同伴的呼唤充耳不闻,依旧愁眉紧锁,手上换过好几种颜色的积木,在庞大的积木楼各处比划着不敢放,生怕自己一步下错,塌了阵法大楼。

“阿昀。”温映鼓鼓脸,“你就捡个水灵的牌,放在……”

“别讲话!”虞昀冷声打断她,“我自己想。”

他平常是个脾气温和的小少年,只有在认真时才会显出一点凶,现在显然苦恼得狠了,温映撇嘴,不去触霉头,心下腹诽:还说是陪她玩,结果根本就是找她当阵法陪练,一点儿都不好玩。

明蝶和她搭积木的时候才叫好玩呢!也不用搞什么“一人搭一块”的比赛规则,她和明蝶一起有商有量地放。要看阵法合宜,更要看颜色造型,明蝶也不怕放错了灵纹牌阵法会塌——最多“哗啦”倒一片,要是炸了就更热闹了——哪像阿昀这么死板?一点儿意思都没有。

……明蝶什么时候回来呀?

这游戏玩得温映百无聊赖,胡思乱想,索性跳下软塌在殿内找吃的。她拿了一盘干巴巴的棋子烧饼回来,一口下去,却没咬动,干饼硌得她脸全皱起来。

温映接连被触霉头,又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乖女孩,眉头一皱,就要乱发脾气,却听无妄殿外炸雷似的一声“虞祭酒回来了”。

那高喊和随后的议论声和温映虞昀只隔了一扇窗,窗户半开,人声近在耳侧,小姑娘立即忘了发火,托着盘干巴巴的棋子烧饼没动弹,竖起耳朵认真听。

“早上没看见韶朔师兄出门吗?不是虞祭酒回来,哪能劳动到他呀?刚才就从光化门得了准信儿,虞祭酒随蒲阳大军回来了。”

“还能叫‘大军’吗?那不是残……”

“炎阳殿还没定调子,你想说什么?不论蒲阳大军回来多少,至少虞祭酒在巨鹿那是破了阵的!可给太初宫长脸!”

虞昀依旧充耳不闻,拿着块黄色的土灵牌,眼神专注于积木一处。

“不论这次是‘溃’还是‘退’,我们在太行山以东都没留人吧?三晋又还剩多少?温易将军人都回来了,这难道还有好的吗?”

温映眼睛一亮,悄悄挪得更近了。

“你留些口德吧,如今虞祭酒和温易将军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虞祭酒又连着我们太初宫——你也不想想自己该坐在哪儿说话?”

“再怎么用言语粉饰,败就是败,这总是改不了的。”

“他们这次回来,也不知道炎阳殿那儿怎么说……”

温映转过脸去,听他们争论起什么“是功是过”“是溃是撤”,面上没什么惊慌或忧心,反而越听越生笑,凤眼圆睁起来,盛着亮晶晶的两浮光,神采鲜亮。

虞昀瞥她一眼,又转头继续研究积木。

 

“温二公子本就受命不正,现在吃了这么大一场败仗,说不得要削了他的兵权,搁置不用,要是再严重点……”

那人还待继续说,突然被同伴狠狠拧了一记,吃痛的抽吸中断了话语,刚想反拧回去,就见所有同伴目光所递——隔着一扇半开的窗,有个全太初宫都认识的小姑娘正笑嘻嘻地望着他。

……他刚才还在说人家哥哥的坏话!

太初宫阵修在岐山地位超然,宫内也不以言获罪,不约束他们议论时事。阵修在自家地盘,嘴上也没个把门的,没想到正好说着话撞见了正主家的小魔星。

温九姑娘的名声大,但在性情上可没什么只得夸奖的。寻常人家的小孩子也有娇纵的,那娇得天真,纵得可爱。可一旦这娇纵被其特权放大,就不再天真可爱,反成了没人敢招惹的可怕——之前的八公子温晁就是个典型的例子。

他们这样的普通学子,根本不想跟这位天骄贵胄打交道,没想到现下就这么倒霉,生生撞上了刀口。

几人隔着窗和温映对望一息,纷纷错开眼神,正绞尽脑汁想话口缓颊,温映就率先“发难”。

“是所有外派的人都回来了吗?”小姑娘很高兴似的,“我哥哥回来了?虞祭酒回来了?明蝶也回来了吗?”

没听到这小魔星有发火的迹象,他们心下稍得安稳,方才叭叭讲温易前途凄惨的那位打起精神来,弯腰回道:“也没见告示和邸报,只是听见些私下传的消息,是东边战线撤了许多人回来,虞祭酒和……二公子应该也在其中,旁的就不晓得了。”

他弯下腰,差不多和温映身高齐平,说得十分谨慎,还不忘把责任推给消息来源,“随军一起回来的还有军中灵阵处,他们常年在外,在不夜天一时没有落脚之处,就先歇在明夷所,我也是给明夷所送餐时,听他们交谈才得知……”

他话还没讲完,就见本就笑得莫名其妙的温映忽地一蹦。

两人隔着窗,距离只一臂远,温映蹦了一下,便将手中精致的糕点盘往他手中塞去,空出双手,扒住窗沿,笨拙地翻出来,直接跑出殿,又一路溜溜地过了角门,很快在几名学子的呆望中失去踪影。

几名普通学子面面相觑,被塞了糕点盘的学子更是往手上呆看了好一会儿,“这是……赏我的?”

他的同伴也看向盘中的棋子烧饼,小心翼翼地提议道:“尝尝?”

 

虞昀也眼睁睁地看着温映跑远,看角门方向,应该是去明夷殿找明蝶了。他也不管窗外的师兄们会不会被砖头一样硬的糕点崩了牙,收回的目光又落到积木上,试图重新集中注意力攻克难题。

但听过消息后,他到底不能像之前一样专注,很快草草取了块蓝色水灵牌朝积木中心一塞,没成功,反将积木牌楼炸散了一半。

对手不在,残局也难解,他也不跟自己较劲,麻利地将积木捡拾起来,一块一块按颜色分别装箱,塞回原处。而后,他又开始收拾桌上杂物,先把属于温映的小玩意一股脑装回她的乾坤书袋,再把他自己的书本笔墨一样一样装回书包。

收到最后的作业册时,他多费了些功夫。

学阵法废纸,一本作业册厚比指节,虞昀平日翻起来都手酸,此刻倒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看过去,将其中画得太糟糕的阵图整页裁去,再细细处理边角。他忙了一刻钟,裁了一小叠纸出来,才整理好一本看得过眼的作业册。

虞昀珍而重之地将作业册放进书包正中间。

 

明夷所位处太初宫东南角,结构类似客栈,一栋三层小楼,又划分为无数小房间。明夷所在太初宫人口最盛的年月里是阵修学子的宿舍之一,现在随战后宫中学子骤减而空置下来,只偶尔作为各地灵阵处阵修回岐山述职的下榻处。

温映长在太初宫里,对各所位置再熟悉不过,闭着眼都能跑去,抄小路跑得飞快,刁钻地从侧门进去,可进了门却迷糊起来。

明夷所内部结构复杂,不似寻常大殿一眼就到头,且空置久了,没见哨岗守卫,温映兀自没头脑地乱转着,却转进了一条更加僻静昏暗的廊道里。

廊道笔直,左边有一排关死的窗,细细密密的木格几乎代替了窗纸,且外头似有树木遮挡,只透聊胜于无的几线光。右墙隔了一段便有一扇紧锁的门,显然是成排的宿舍屋。这毫无人气的廊道又静又暗,一路只听温映一人的脚步嗒嗒作响,隐约有回声,正前方除去一个有些光亮的出口外,只有女孩的薄影,孤零零地落在地上,被拉得好长好长。

若是寻常人家十二岁的女孩子,独自在这样的廊道里走,总该是有些怕的。但温映没有多惊慌,她虽然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,但步伐平稳不乱,慢慢向前去。一边走,她一边开腔问:“有人吗?”

没有第二人的长廊中,只有微弱的回声作答。

“明蝶!”她更大声地喊着自己要寻的人,“明蝶你在吗?!”

廊道的尽头隐约有听不清的人声,明光从那处照进来,把女孩在薄尘中踩出的脚印照得愈发分明。

相比于在面对黑暗的沉静,温映在明显的光亮前反而迟疑,她越走越慢,脚步越来越轻。

 

从曾经到现在,甚至到很多年以后,温映都会梦见这样的场景:她在漫长而安静的黑暗里走着,没有可选择的岔路,只是一直往前走,一直到黑暗的出口,那里光线充足,无论是是火光、灯光、日光还是月光,终究都明亮。

——明亮得能照透她的世界里的一切真相。

温映走到廊道的出口,明亮的光照在她的鞋面上。

她飞快地闭了下眼,又睁开,鼓起劲儿似的,朗声喊起来:

“明蝶!”

 

温映其实是从明夷所后门进来的,穿过长长的廊道,廊道尽头就是明夷所的前厅,大概是住宿学子用于社交闲谈的的地方。前庭聚集了几十个阵修,听偏门外一声童音的叫嚷,纷纷扭头来看。

虽然是从战场上撤回来的,但他们一路走了很多天,又在不夜天城外整顿几日,现在形容都称不上狼狈。他们衣衫干净得体,身上也清洁过,哪怕有受伤的,露在外面的绷带也簇新干净,不见半点血迹渗染,乍一看就如护具。

可他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。

几十双眼睛都是被温映那一嗓子喊过来的,他们眼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,只是原本的神采。有的呆滞迷茫,有的沉静锐利,也有的平淡冷漠……但无论有怎样的特殊情绪,他们的整体表情都不大,透着一股不似人的木然。就好像他们的面容都不是血肉所塑,内里也没有鲜活的灵魂操持,冷得像铁一样。

大概就像……折戟沉沙铁未销。

温映怔怔地站住脚,不自觉地将声音放低了几度,仍是道:“明蝶。”

这些阵修几乎都比温映大一轮,没有重合的同窗时期,没人认得她,也没人有心搭理她。

温映平日里不爱让仆从跟随,又吵又烦又碍事,但现在却有点想自己的女使姐姐——至少在这样陌生的地方,女使姐姐总是有办法打点的。

现在她独自一个,没人搭理她,听不懂的低弱絮语仍在厅内响着,没有一个眼神落在她身上,她在这样漠然的忽视中渐渐怂起来,不再叫嚷,只是安静地走近了,自己用目光寻人。

十二岁的女孩身段并不算很纤细,但确实娇小稚嫩,她在屋里走走停停地打转,并不显眼,像个飘忽的游魂,更没人理会她了。她漫无目的地顾盼,仍不见熟脸,愈发生怯,发出的声音小得像小猫在叫,“明蝶……”

她身边的一个女阵修偏头看她一眼。

小姑娘敏感地抓住了这个眼神,毫不犹豫地上前问道:“师姐,你见过明蝶吗?”

女阵修摇摇头,但小姑娘并不罢休,继续追问,“那你认识明蝶吗?”

女阵修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哑,“你是说那个从暗部来的勘阵官吗?”

温映立即点头,“对对对!她在哪里呀?”

女阵修并没被小姑娘的快乐打动,虽微微笑了笑,但意味冷淡,隐约有嘲意,“她不在这儿。”

说罢,她便扭过身去,显然不想再多谈。温映哪肯放过她,当即急得一跳,想也没想,便本能地朝她臂弯抓去,想把人拉回来——平日画符的小手落得精准,却只抓了一空,袖管的衣料在她掌心倏忽滑过。

女阵修猛地避开几步,偏身拢住袖子。

“诶?”温映不明所以,还待再追着问,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握住肩,打断了去势。

 

扑面就是刺鼻的薄荷油味,温映马上放弃了挣扎,重拾勇气一样地叫起来:“阿昀,你怎么来了?”

“别乱动!”虞昀生将她扳着转了个身,有些严厉地警告她,“不许吵!”

他本就比她大一岁,这几年正抽个子,瘦瘦高高的,比小姑娘大了一圈,只是虚圈着手也能把她罩在怀里,挡得她什么都看不见。

“我就是想问明蝶在哪里。”有虞昀挡着,温映垫着脚也看不到方才那女阵修,只能用手指指方向,“那个师姐认识明蝶,但又说明蝶不在这儿。”

说着,她又蹦跳两下,“别挡我,我还没问出明蝶在哪儿呢!”

虞昀把人结结实实地按住了,又欲盖弥彰地抬手,遮住她看女阵修那边的视线,“不用问。他们刚回来,肯定是各回各部,明蝶师姐的档案还在暗部,人就不可能落在太初宫。”

“对哦……还是你聪明。”温映老老实实地点头,一知道了明蝶的下榻地,她就对那个女阵修失去了兴趣,转而道,“那我们去暗部看明蝶吧!我还没去过暗部呢!神神秘秘的……”

虞昀和明蝶交情不深,也不觉得去那个神神秘秘的情报部门有什么意思。都不必开口,他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脸上,温映一瞥就明白,当即又是蹦蹦又是跺脚,暴力撒娇,“去嘛去嘛去嘛……”

这小姑娘撒娇卖乖可分人,对长辈会文静些,大多是脸上鲜活地扮鬼脸或装哭,最多扯扯袖子;对同龄人就要直白得多,又跳脚又动手,鞋里像装了个大号弹簧,你不答应,她就能蹦上房梁。

虞昀怕她蹦跶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,只好满口敷衍,试图把人拖走,“人都回来了,总能见到的,你着什么急?暗部密级高,去了也未必让我们进门……你的令牌不一定管用……去去去陪你去……”

还没跨过门槛,温九姑娘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应允,再不用人拉,自己就提起裙子朝外跑了几步,还嫌虞昀走得慢了,“那快走!快走!现在就走!”

 

趁她跑得远了,虞昀这才回头看去。

早被温映抛之脑后的女阵修仍站在角落中,左手紧攥着右边空荡荡的半截袖管,面上除了冷铁一样的漠然,没有旁的神采。那毫无活气的冷意是如此明显,与整个明夷所的气氛都相合。

虞昀微微抿唇,脚步也不自觉地为之所慑,踟蹰着慢了几分。

温映还兴冲冲地走在前头,扳着手指头盘算,“去暗部的话,顺道去九香斋吗?我们去买千层油糕带给明蝶……阿昀!”

虞昀被她一喊,这才恍惚回神,转头看向温映。

女孩跑得不远,一回身,午后亮烈的日光里便照亮了她的脸,眉眼皎皎,全无阴霾,笑得过分天真,“走快点!别不高兴嘛!我不白劳动你——香斋还卖龙眼酥,我买给你好不好?”

虞昀愣了一下,随即耸耸肩,又宰她一刀,“加一份峨眉糕。”

“对哦!”温映会意地笑起来,眉眼弯成月,整张脸都圆团团,“虞祭酒和韶姨姨喜欢峨眉糕的。”

虞昀被她戳破心思,一时羞赧,也不说话,只加快步子,随手把殿门拉合一半,将明夷所的沉沉死气关在自己身后。

“闲事就属你记得清……快走吧!”


—TBC—


就是每个新地图开篇都有的无聊铺垫,不过两个小孩的日常人设基本在这五千字铺开了,可喜可贺。

我以后除了换地图再也不说我下一更的内容是啥了……十次里面八次写不完,剩下两次要推迟更新才能写完。

真怀念我还有十万字存稿的时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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